可能这才是我喜欢罗马的原因——在废墟上,迎着千年来风泪流满面,为英雄扼腕,为来者祈求。繁华远遁,空余苍茫。荒野中的断壁残垣是沧海桑田的凄美,月光里的长长孤影是茕茕孑立的悲壮。有时沧桑是美的,孤独也是美的,心态使然。
罗马被称作“永恒之城”( Eternal City),博大、恢弘。两千多年的记忆镌刻在古城墙的遗址上,斗兽场的砖石上,万神庙的立柱上……
科幻小说中构思的时间隧道把历史和现实紧紧连接在了一起,不过游历历史恐怕只能在臆想和影片中。而在罗马,这种幻梦式的感触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。
汽车穿行在两千年前的城墙遗址中,高耸的断壁残垣伸展开来,将市区截为数段,确切地说,城市的兴建是围绕遗址和废墟进行的。
穿梭在历史的断面中,蓬起的蒿草迎风摇曳,岁岁枯荣,见证着一个帝国的兴衰。
古罗马在屋大维以后进入了鼎盛,公元1世纪和2世纪,罗马帝国的疆域北越多瑙河,南抵北非,西达英吉利,东临土耳其,俨然是一派霸主的威严。
地跨亚、欧、非三洲的奴隶制帝国于395年分裂,475年西罗马帝国灭亡,罗马的古韵也就定格在了这个时刻。
14至15世纪的文艺复兴,在千年前的灰土上燃起了人文的烈火,但可惜,罗马并没有在这二次辉煌中脱胎换骨,新大陆的发现,宣告了意大利的又一次衰落。
说来也很有意思,恰恰是两个意大利人诱发了本国衰败的轮回。当年的《东方见闻录》(《马可波罗行记》),向世人揭示了东方(中国)的富足。于是,欧洲人捧着这部宝典向东寻觅,又沿着哥伦布开拓的航线不断向西扩展。
两个意大利人(马可波罗来自威尼斯,哥伦布来自热那亚)把世界的中心从地中海引向了印度洋、大西洋、太平洋,引向了亚洲、美洲,意大利就此失去了地理优势。
我在月圆的罗马之夜,穿梭于阡陌纵横的城区中。“条条大路通罗马”,但罗马只有小路,城市的斜街、胡同的地面用黑色的碎砖铺就,显出简朴的半圆图案,古罗马的遗风扑面而来。
我驻足于巍峨磅礴的斗兽场。古罗马斗兽场呈椭圆形,长直径188米,短直径156米,面积近3万平方米,高57米。周围有80个出入口,容纳5.5万名观众。公元72年动工,8年后才得以竣工。
这样的圆形阶梯状设计,给后来的歌剧院、体育场提供了范本,实际上,第一次从电视中看到斗兽场时,我还以为是一座废弃的足球场,当时还在心里嘀咕:“怪不得意大利人的足球是世界级的,原来他们从古代起就有了这么好的场地。”
当然斗兽场的故事远比我的臆想残酷得多。公元249年,在罗马城建立一千年的庆典上,2,000多个奴隶和无数野兽被相继抛入了斗兽场,无一生还,贵族们茹毛饮血般享受着远古的野蛮与血腥。
公元404年“人兽斗”被彻底禁止,人类终于又向文明与现代走近了一步。沉寂的斗兽场失去了往日的喧闹,留下了永远的肃穆。
思绪牵着我徜徉在苍凉雄浑的罗马广场。
在寂静的月夜,放眼一望,一片萧索。
埃米利亚殿堂、马森齐奥殿堂、蒂奥斯库雷神庙、维纳斯女神庙、米利亚殿堂、罗莫洛神庙、凯撒神庙、和平神庙……
我又触动了那尘封的记忆。是金戈铁马的狼烟推倒了文化的载体,是乾坤逆转的风沙催垮了前朝的欣欣向荣,还是显赫一时的昔日经典耐不住岁月的寂寞而娇颜早逝……
雕花的基座失去了承载的石柱,减轻了年华的负重,浮在颓败的荆棘中;
大理石地面反射不出庙堂的雄浑与华美,磨去了明镜可鉴的光亮,难免沙土的半遮半掩;
凯旋柱再也衬托不了将军的威武,空留斑驳一身,无人喝彩……
昨日的峥嵘固定在废墟上——真正的罗马。
像余秋雨在《文化苦旅》中的感悟,废墟同样很美,惨烈,沧桑,凝重,震撼心魄,涤荡脑海。仿佛站在来世回首今朝,思绪绵绵,看到了千年的消逝,拨动着未来的心弦。
一直在担心迷路,一直在为夜风的凄冷而忐忑,一直在求索着心灵的归途。
勇敢——尽管害怕,仍然前进——就是为了这个不值一文的信念,我奔跑在异国的巷陌中。
可能这才是我喜欢罗马的原因——在废墟上,迎着千年来风泪流满面。
我这时才真正理解了当年陈子昂登幽州台的感伤:
前不见古人,后不见来者。
念天地之悠悠,独怆然而涕下。
繁华远遁,空余苍茫。荒野中的断壁残垣是沧海桑田的凄美,月光里的长长孤影是茕茕孑立的悲壮。有时沧桑是美的,孤独也是美的,心态使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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