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母亲

我的母亲

文|马晓岚（河北石家庄行唐第二中学教师）

母亲走得很突然。十年前的傍晚，母亲手洗了两件衣服，伸手够着往晾衣绳上搭的时候，摔倒在地，就再也没有醒来。这个是事后听说的，我见到母亲是在医院里，那时母亲一直昏迷，但我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真的离开。我爬在母亲的耳边告诉她：“娘，你别害怕，医生说没事，做过检查了，没有明显的脑出血，你放心好了，如果觉得累，就睡一会儿也好。”

母亲的离去，让我这么多年一直处于自责中，那时儿子刚出生四个月，也就是说在母亲走之前的好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好好照顾过她，她那几年确实身体一直不好，但还算能自理，且一生要强惯了总觉得跟孩子住对孩子是一种拖累，于是，她便走得让我愧疚心酸不已，如果能预知母亲会这么突然离开，我一定会多陪陪她的，总觉得时间还很长，等我养大了儿子，再养我的母亲，可是，命运没有按着我设定的顺序。

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农妇，文盲，从来没有刻意地教过我们什么，只是用实际行动，塑造着我们兄弟姐妹的灵魂。

父亲过早去世，母亲一个人在这贫穷的农村拉扯我们兄弟姐妹七个，真的是太不容易了，但母亲要强，能吃苦，也聪明，所以，我们七个的成长与村子里其它人家的孩子相比也没觉得太苦。

母亲一生辛劳艰难，我却就见她哭过一次，那时我五岁，父亲去世，大概是因为我年龄小，又有五个哥哥姐姐，所以没让我跟着灵车去送父亲，只记得父亲的灵车走后，母亲坐在门前的地上放声大哭，我没有敢上去劝母亲，只是躲在其他围观的人群里瑟瑟发抖。只这一次，后来我再没见母亲哭过，其实她那时一定有许多的困难，但她自己顶着，她是我们七个的支柱。小妹比我小三岁，出生前父母就觉得再多养一个孩子困难，就有把她送人的打算，可是听说出生后有人来抱，母亲却怎么也不肯送了，父亲走后，又有人提出了把两岁的妹妹送人，母亲却坚决不肯，说：“不差这一口饭，这时把孩子送了人，我不舍得，也对不起她爹。”

家里的这些困难，母亲从来没有对我们讲过，可是，家里的状况我们都看得见， 于是我们也都尽力让母亲省心，父亲走后，上高中的大哥打算辍学，母亲也认可了，可是老师觉得大哥成绩好，不上太可惜，特许大哥只上半天课，那时是一九七六年，没有高考的时代，功课也不太紧，大哥便上午上课，下午在生产队里干活，居然工分没少挣，功课也没落下。

记忆中母亲从来没有大声训过我们，尤其是我，即使在非常矫情而奢侈的叛逆期。上中学时离家六七里，冬天很冷的时候总是步行，所以离家很早。那时屋里取暖的煤火也是做饭的灶台，母亲不认识钟表，冬天的夜又长，有时候睡一觉醒了便开始给我做饭，可饭做熟了天却还没亮，母亲也便又睡了，等我起床的时候，饭已凉了，我便开始发脾气，母亲赶紧起来热饭，我就是不吃，即使知道吃过也不会迟到。不知道那时候是在抖什么劲，为什么会那么生气，空着肚子就走了，并且那时中午休息时间很短，(为了让我们这这些离家较远的孩子不至于傍晚回家太晚。)只有本村的同学能赶得上回家吃口午饭，我们平时就从家里带点干粮，可这种时候，因为要与母亲作对，干粮也不带，就这样饿到下午四点，再步行六七里的路回家，想想又正是长身体的阶段，真的是饿极了，走到门口便往下放书包，快速地走到灶台前，那时候锅里肯定有不凉不烫的饭，忘记了还在与母亲赌气，赶紧地就吃，直到很撑了，才去做作业。

母亲用她的辛劳勤快，为大哥二哥娶了媳妇，嫁了三个姐姐，又在哥哥姐姐的帮助下供我和妹妹上学，辛苦操劳一生，却不忘接济更困难的人，尤其是我们长大后，家里经济条件稍微好些的时候。我有一很木讷的堂哥，日子过得很紧巴，母亲便把我们平时给她的零用钱借给堂哥，且告诉我们：“他过得困难，你们也不差那点钱，钱他不还，我死了你们谁都不能向他要。”母亲走后，堂哥一直守在灵前三天，谁劝都不肯去休息会儿，是啊，他虽木讷，却怎么会感受不到母亲的善良？他守在灵前虽无言，我们又怎么不知道他对母亲的感激？

又是秋风萧瑟的时候，马上就是母亲的周年忌日了，与往年一样，母亲又于昨晚走进我的梦里，让我在真实与梦幻间欢乐悲伤。

母亲，我想你了，我怎么会忘了你的忌日？我会为你捎去纸钱，让你在另一个世界富足安康，我会隔着那一坯黄土，让你了解你牵挂的孩子的日常。

（本文为马晓岚老师原创投稿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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